乌大人闻报，暗自惊道：“果然是教匪援兵到了，没想到此地距娃娃寨百余里，教匪来得如此之快。”

虽然吃惊，却并不着急，二三百教匪翻不起大浪，甚至有些窃喜，或许经历一场硬仗，田龙才会明白，自己是否真有日天的本事。当下边出营帐边吩咐：“再探，看教匪有无后续队伍跟进。”

“西线急报……”刚出大帐，就见匹快马飞驰而来，一名兵勇翻身下马，急禀道：“白莲教匪无数，于独孤山西侧三里外与官军展开激战，我军既要抵挡来敌，又要守住山脚，田大人兵力不足，请乌大人增援。”

“不是只有二三百教匪么？”乌有仁喝问道。

来人回道：“估计昨夜扎营的只是教匪前哨，今日发起进击的远不止二三百人，漫山遍野旌旗无数，只怕有千人之多。”

这下乌大人慌了。围山之初，东南两面绝壁下，派了小队官军监视，西山道路奇险，也只有不到五百官兵，重兵布置在北侧，想于北面破寨。现今教匪大队援兵一到，西线两面受敌，田龙危矣。当下急令：“速速集合兵勇三百乡勇三百，随我驰援西线。”

一时间，官军阵营号角乱鸣，不到一盏茶工夫，六百官兵集合到了大帐前。

乌大人翻身上马，并不训话，喊道：“跟我来。”催动坐骑，率先奔西而去。

乌有仁乃用兵行家，虽然事起仓促紧急增援，却并不直接奔向西线守军，而是向外绕开一个大圈，意在包抄敌方后路，形成里外合围，再全歼敌军援兵。

哪知行得数里，刚刚绕过西线激战位置，便听得背后大帐方向，隐隐传来爆豆般的火铳声。回头一看，独孤寨浓烟滚滚火光冲天，山上教匪倾巢而出，已杀到北坡山腰。

乌有仁大吃一惊，情知中计，赶紧传令火速回撤……

独孤山上，张罗汉这些天度日如年。

日前组织北路西路两面突袭，遇上官军强力阻击，突围不成，只好率众退回独孤山上。

张罗汉并不确定，是否有人到达瓦岗大营报讯。西路那名提巡回报，曾掩护刘顺等数人往敌军背后逃去，但不知道后来是否脱围；北路方面，一名提巡尚未冲出敌军第一道防线，便已负伤折回，张罗汉于阵中亲自送走另一名提巡，同样也不知最终结果。

信鸽收回后，全凭先锋营派人回瓦岗禀报情况，除非有紧急军令下达，大营是不会派人前来的。虽然相距不过百余里，但群山峻岭阻隔，民间少有直接往来，消息传播速度极慢，待瓦岗自传闻得知，只怕独孤山早已失守多时了。

军中粮草倒是充裕，前段时间打击土豪大户，所得钱粮除了部分救济流民与贫苦百姓，都已搬运上山。山上有几处泉水，只在极度干旱时才会枯竭，此时正是春夏之交，饮水不成问题。

问题是独孤山减员严重。官军攻山势头越来越猛，几天下来，独孤山上重伤员已达数十人，轻伤无数，完好无损的兄弟不到二百人了，如此下去，几处关隘将无兵可派。

算计时间和路程，若刘顺等人成功突围，瓦岗大寨及时发兵，官军背后今日便该有了动静，可官军依然全天攻山不止。

张罗汉忧心如焚，表面却不敢表露出来，依旧一脸嬉笑。入夜后先到各处隘口巡查守卫，再到偏寨安抚伤员，所到之处都告诉兄弟们，刘顺等人已去瓦岗大营报讯，都督援兵不日即到。

三更后回寨，依旧毫无睡意，信步度到寨前校场上。大寨背后山顶，几堆篝火光亮中时不时有人影晃动，那是面临东南两面的绝壁之巅，两小队教勇监视下面官军动向。

山寨正面是北山，山势稍微平缓，道路也略显宽阔，正是官军主攻方向，也是防卫重点。从半山腰开始到大寨，依托山形地势设立了三道关隘。原本每道关隘都有七八十人把守，但这两天伤病增加人手不够，只在第一道关隘安排了满员，第二三两道都只有十几人。此时几道关隘上一片沉寂，大部分教勇都在乘隙休息，偶尔传来一两声值夜哨兵喝问声。

再看山脚下情形，心中升起阵阵寒意。只见灯光火光团团簇簇，之间星星点点相接，勾勒出敌营布局，可以看出，官军防线前后两层，数十座连营东西横陈，绵延数里。连营背后则是漫无边际的山峦，在灯火映衬下，格外昏暗模糊，毫无生机。

信步到校场西侧，山下情形与北面大致相似，虽然灯火少了许多，但依然能够看出敌阵轮廓，将独孤山围得严严实实。

张罗汉暗叹道：“若无援兵，山上数百兄弟只怕凶多吉少了。”止不住极目远眺，向西望去。

这一看，不觉心中一动。官军阵营后面隔了两重山峦的山坳里，有一片密集灯火，似街市一般。张罗汉对这一带地形极为熟悉，那里不仅没有街市，就连乡民也没几户，怎会凭空出现大片灯火，莫不是援兵到了？

若说是都督援军，又不合常理。刘顺定会禀报都督，山下官军有一两千之众，瓦岗大营即便倾巢而出，也难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，要解独孤山之围，还得出其不意才行。可那山坳中灯火毫不遮掩，似是故意让人知道一般。

左思右想不得其解，索性不想了，回到寨中和衣倒在木榻上。

正在迷迷糊糊中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高喊：“张先锋……”

张罗汉一跃而起，提起关公刀便往外闯，口中喝问道：“官军攻山了？”

一名小头领与七八名教勇聚在校场，见先锋出来，兴奋得语无伦次道：“先锋快看，不，去西边看，援军来了，正与官军激战。”

张罗汉大喜过望，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校场西侧。

昨夜灯火处与官军营地隔着两座低矮小山，两山之间有片平缓地域，西线官军二三百人正在那里激战。微明的天色中，隐约可以看出对手旌旗服饰，正是天运军瓦岗新营人马。

“张先锋，西边官军已抽出大半参战，山下守备空虚，正是我军突围的大好时机。”身旁头领赶紧建议。

“此事甚是蹊跷。”张罗汉望着山下，若有所思。

见张罗汉半晌未动，只顾凝神观察，那头领忍不住再抱拳催促道：“一旦北线官军分兵增援就晚了，机不可失，先锋快下令啊。”

“等等，你刚刚说什么？”张罗汉突然喝问道。

“这……属下是说，如果北线官军分兵支援，那时我等再想突围就晚了……”

“哈哈……说得好！”张罗汉大笑道：“原来如此。”